梨拓

*人鱼x神父paro

中世纪/希腊神话AU，慎入慎入

推荐BGM：Mermaids-Hans Zimmer/My jolly sailor bold

图作： @Nylyn

 

 

“我们的睿智如普照天下的日月，

深知人间发生的战争与爱情。”（1）

这是一个难得的月圆之夜。

大雾弥漫在海面上，拍打着礁石的微浪酝酿着即将到来的狂风骤浪，夜的黑幕慢慢垂展直至吞噬掉一切目之所及，仅有的光明来自于倒映在水中的血色月光，以及船头那悬挂着的，晦暗而又摇曳的烛火。

多么完美的，属于人鱼的猎食之夜啊。

潮湿朦胧之中这一点微光撞破了赫卡特（2）的纱衣，属于人类肉体血液的独特气息，从空气传到水面，而此刻正透过环绕着我的海水不断流动，爱抚着我的皮肤，甚至让我冰冷的血液沸腾起来，不断地引诱着我浮出水面。

火光随着波浪上下起伏着，缓慢地靠近。仰头向上游动，与空气相触的那一刻，我改换了人类的呼吸方式，而这诱人的味道也深深地灌入了我的身体之中，激起欲念的烈火。我在黑暗的海面上，人鱼出色的夜视能力使我辨认出那是一艘小木船，小到只能容纳得下一个人。我略微有些失望起来，仅仅只有一个人的船队，恐怕不足以满足我此刻饥饿的身体与灵魂。

但人鱼不会放弃已经踏入陷阱的猎物，何况是这样秀色可餐的猎物。

我年纪虽然不大，可相较人类，人鱼到底有着较长的生命，一百年来对于来往船只的观察与掠夺让我对人类生活积累了一定的了解。船上的那名人类男子，身着黑色的衣袍，一头黑色发似乎也是由黑夜浸染过了，只是胸口的那一枚十字架熠熠生辉，红色的宝石点缀在黄金之上，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饥肠辘辘的我，实在是没多少细致挑选的心情，一番粗略的打量让我觉得今夜的晚餐应该味道不差，再不济也总可以让我解解馋了。先前的失望一扫而光，我向他游得更近了一些，停留在离他船头不远的地方，人类血肉的甜美一直通过我灵敏的嗅觉不断地试探，这味道实在是让人愉悦，我甚至一时间没有忍住喜悦的心情，让尾巴也不听话地拍打出了小小的水花。

这个小小的失误让他注意到了我，于是他转过身来，微微低头，视线与我相交。

“这位美丽的小姐。”他这样称呼我，平静的面容上露出一点点彬彬有礼的笑容来，微微弯起来的眉眼形成完美的弧度，像是众神的慷慨地赐予了不属于凡间的美貌于他，让我差点忘记了呼吸。

从埃克罗厄斯（3）血液之中诞生的妖冶的女儿啊，本拥有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娇艳容貌与天籁般的美妙歌喉，却被缪斯无情地拔掉了翅膀坠入海中，又被阿芙罗狄忒剥夺了拥有爱情的权力，从此居住于墨西拿深不可测的怪浪之中。人们称呼我为妖精，怪物，视我为残忍而嗜血的猛兽；而那些过往的水手，有的认为我们是灾难，有的则用赤裸裸充满欲望的视线，毫不收敛地打量我们的面庞与身体。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一个人类以这样尊重的方式称呼。

于是我向着我的完美猎物游了过去，将手搭在木船的边沿上，趴在船头，歪着头看他。

我盯着他长久地看，他的眸子很好看，色泽像是沉船上珍宝箱中那种名为琥珀的宝石，在烛光的辉映下，显出温和又深邃的光来，似乎连人鱼冰冷的心都能够照得透亮。墨西拿海域（4）素来便有海妖噬人的传闻，又时不时有暴风雨袭击，惊涛骇浪之下几无存者。寻常的水手都是避之不及，因此经过这里的人，大多是试图寻找传说里沉船中金银财宝的贪婪之人，其中绝大多是容貌丑陋的游手好闲者，希望放手一搏以求一夜暴富。酒肉之徒多是贪图美色的，往往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引诱杀死，但他们的血肉并不好吃，往往带着一点腐臭气，只够勉强填饱肚子而已。自我独立捕猎以来，便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人鱼喜爱美，就像喜好珍珠那样，是出于本能的热爱，正如此刻我单纯地喜爱他这张俊秀精致的脸。大多数海神的孩子都是天生一副好皮相，我也从那些沉船中遗落海底的油画上见过不少相貌英俊的男子，可他们蛊惑人心的金发碧眼，如今看来，竟敌不过他轻微扇动的睫毛。

一不小心便盯着他看得太久，差点都要忘记自己今夜捕猎的目的。

“你好，先生。”

这样完美的猎物是值得我多花一些功夫和心思的，于是我使用了人类的语言，轻轻地向他发问。人鱼拥有天籁般美妙的声音，哪怕是再粗鄙不过的语言也能够被化为圣歌般的吟唱，我细心地咬字发音，像对待一首歌谣那样琢磨着该使用的词句和音调。缠绕着海藻的长发从肩上披下来，水珠从睫毛上滴落至发梢，如同被研磨了的细碎的水晶散落尘世，我缓缓地眨着眼睛，手托住下巴，将纯真的妖艳的，全部少女的姿态模样，毫不吝啬地展示于他，企图用这样的甜美陷阱将他捕获，一击毙命。

“你会说人类的语言。”他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放下了手中的书，向我的方向挪了挪：“传说中，你们只会使用人鱼的语言来歌唱。”

听他这么说，我倒是在心里嗤嗤笑起来了。看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对于人鱼的了解，也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多。他不理解人鱼的生存法则，更不理解捕猎的法则：要捕捉猎物，首先就要了解他们，要使用他们的方式与他们打交道，何况人鱼最重要的猎物，就是人类。事实上，人鱼并不愚蠢，相反地，甚至还要比人类想象得要聪明得多。这么些年来，来往穿梭的船只纷纷在此沉没，遗留下那么多的石碑篆刻，不论是诗歌散文还是童话怪谈，我们都有认真地研读，而模仿向来是我们天性中尤为擅长的部分。

要知道这年头，光用一种传统的方式来捕猎，可是会饿肚子的。

于是我决定用人类的语言唱一首歌给他听，也算是代表人鱼，面对人类做个才艺展示。

My heart is pierced by Cupid, 

爱神之箭射中我心

I disdain all glittering gold, 

金银财宝算什么

There is nothing that can console me 

唯有你能给我慰藉

but my jolly sailor bold. 

勇敢快乐的水手

我歌唱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人鱼的歌声是极致的毒药，但凡是听到的人，七魂六魄都会被这致命旋律的吸引力所攥住、拆解，他们会失了心智，在这靡靡之音中将全部的生命主动奉献于我，再没有从这片海域逃离的可能。

可我唱完之后，他睁开了眼睛，笑意之下还是一片的波澜不惊。

“很好听。”他说，夸赞的语气倒很是诚恳。

但他的赞赏却让我很是气馁，人鱼族自认作为杀手锏的美妙歌声，在他的身上却毫无效力。

人类对于我们有诸多误解，但有一点却没有说错，人鱼族确实是嗜血好杀的，尤其是这样神秘的，不在掌控之内的猎物反而更加激起了我的征服欲。惊讶之余，我打定了主意，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和他熟络起来，不论用多少种方式，要花多少时间，我一定要将他溺于海中，成为我手到擒来的猎物，成为我永恒的骨血，与我相伴。

于是我甩了甩尾巴，溅起的小小浪花精巧地打在木制的船头。

“那不如，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我还知道很多人类的故事的。”

面前的男子凑得更近了一些，他朝着船头的方向坐着，手撑在曲起来的膝盖上，托着下巴，拥有宝石般色彩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然后他微微笑起来，是一个干净又纯粹的温暖笑容，却又偏偏让我觉得，拥有着蛊惑人心力量的不是我这尾小人鱼，而是他。

“那么，我可以点一个关于奥德修斯的故事听吗？”

他低沉的声音富有磁性，让我都有些不由自主地意乱神迷起来。

于是我点了点头。

“从前有一个英雄，叫做奥德修斯（5），他要带领船队经过墨西拿。而墨西拿海域是海妖们的领地，她们是大多姿容秀丽的尤物，面孔姣好身材更是曼妙，而她们诱人的歌喉则能够酥软人的筋骨，束缚人的神经，迷惑人的灵魂，但凡驶过墨西拿的船队，无不被她们迷住从而触礁身亡，葬身海底。就连奥德修斯这样的大英雄，事先接受了女神喀耳刻的忠告，也要令人把自己拴在桅杆上，并吩咐手下用蜡把他们的耳朵塞住，可尽管这样，人鱼的歌声还是宛如蔓生的荆棘缠住他的肌肤，刺入他的血管，与他的心脏肆意缠绵起来。奥德修斯开始疯狂地喊叫，试着挣脱捆绑自己的绳子，不顾一切地想要跳入大海，投入塞壬的怀抱。幸好他事先再三吩咐水手们，无论他如何疯狂，都不要听他任何的指令，最终他的船队才得以安全地驶过片海域。”

“讲完了？”

“嗯，讲完了。”

就连拥有着神性的奥德修斯，也只有在获得神谕的前提下，将自己绑在桅杆上，才得以侥幸地逃脱塞壬歌声致命的诱惑。

何况是脆弱的，平凡的人类？

他却突然向我伸出了手，指尖触碰到我冰凉的肌肤，从额角划到耳朵，充满着勾引与爱抚的意味的预示，到最后却不过是将我沾在脸上的湿发，拨到了耳后。仅此而已。

“你的故事很好听，可惜不是全部。”

人鱼大概是没有人类那样的羞耻心的，我将他这样的动作统统理解为对于人鱼魅力的挑衅，于是让自己上浮了一些，向着他的方向倾斜，手则大大方方地勾住了他的脖子，略长的指甲在月光中折射出奇异的色彩来。他倒也没有拒绝，像是怕我跌落似的，一只手小心地环在我的腰上，一只手则也揽住我的脖颈处，手指恰好落在血管的位置，像是要探寻我特殊的脉搏的节奏。我他好看的眸子里倒映着粼粼波光，而波光里也有我晃动的影子。这样诡异又暧昧的景致，使我身体里升起了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满足感。

“如果想听到故事的后续，下次退潮的时候，就来海岸边等我吧。”

他胸前挂着的那枚金色的十字架，恰好垂落到了我的胸口。金属物件轻轻地撞击我胸前柔软的部位，色泽亮丽的宝石嵌进我的肌肤，微妙地将我与他本来无限接近的身体，阻隔开来。

于是我问他：“为什么要戴着这个？”

他低头认真地回应着小人鱼的好奇心，眼眸中闪烁跳跃的光线却暗了几分：“我曾经是一个神父......我曾经信仰过上帝。”

信仰，信仰是什么东西？

人类总是要为自己创造出许多复杂的东西来，给予自己一个虚幻神灵和目标。而对于人鱼来说，这些精神世界的，复杂艰深的理论思考都是不存在的，我们是原始又简单的造物，众神赐予我们美貌的同时，剥夺了我们爱的能力，因而我们追求生命最为纯粹本真的东西，存活与美丽。

而他恰巧是很美丽的东西，于是我将凉凉的唇贴上他的耳边。

“那你现在信仰什么呢？”
他捧着我的脸，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那样虔诚而又温柔，嘴角的笑容却愈发地神秘起来，我想那海上的大雾一定是悄无声息地侵入了他的身体，将他也柔柔地蒙住，环绕，致使他成为了一个我看不清又猜不透的谜。

“上岸的话，我就告诉你。”

他是在诱惑我吗？

他是在诱惑一条，以诱惑力著称的人鱼吗？

这样的谈话显然超过了一尾才成年没多久的小人鱼可以瞬间理解的范畴，于是我转身一跃便回到了水里，只有水能够让我产生足够的安全感。我想我这猛然的一跃，溅起来的水花定是打湿了他一身的衣服。但在我小心翼翼回望的余光里，他却没有一丝恼怒的神色，依旧是温柔地看着我。

于是我游了一段路，便还是没骨气地折回来打探信息：“那神父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从水中拉出我的手，往我手心上写了两个字。

也许是他回答的样子太过真诚，也许是美色让我冲昏了头脑，也许是好奇心占据了我的心智，我竟然开始认真地考虑他的提议。于是我决定暂时放过他，游走之前，我问了问他的住址，甚至还不忘释放一点属于自己的魔力，让海浪替我给他指出一条回家的路。

放走猎物的结果就是，晚上实在太饿太饿，也只能拿小鱼小虾填填肚子。

我甚至忘了问，神父先生，您为什么会只身一人出现在这片危险的海域。

当远方的天空像鱼肚似的开始泛出隐隐的白色之时，我已悄悄地躲在岸边的礁石群中了。雾气慢慢地散开，海浪远远地后退，属于白日的曙光开始将海水照出亮丽的色彩来。我想，白昼时分的墨西拿是多么好看呀，蓝得深沉的海面上平静无风，空气中略带咸味的潮湿柔柔地打在脸上，只有海鸟偶尔叫出欢快俏丽的旋律，亮得发白的沙，在海岸线上铺展成为一卷细腻而柔软的毯子。这副与夜间完全不同的模样，甚至让我觉得，墨西拿美得宛如天堂。

而这片海域的主人，此刻却在这里，等一个人类的再临。

——TBC

注释：

（1）引用自《奥德赛》中塞壬的歌。

（2）赫卡特：希腊神话中星夜女神阿斯忒瑞亚与泰坦神族珀尔修斯的女儿，掌管夜晚与云雾。

（3）埃克罗厄斯：希腊神话中的河神，与斯忒洛珀（一说为缪斯中的一位神女）所生的女儿则为塞壬。

（4）墨西拿海域：地中海中沟通第勒尼安海与爱奥尼亚海的海上通道，传说中是塞壬的居住地和活动区域，在古代被许多水手视作是极其危险的区域。

（5）奥德修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罗马神话传说中称之为尤利西斯，或译俄底修斯。是希腊西部伊塔卡岛之王，曾参加特洛伊战争。成功逃脱塞壬引诱的故事来源于《荷马史诗》中的《奥德赛》。

Free Talk：

这个小故事的灵感来源于“溺海”“水族馆之约”，我当时就想为啥许墨总是和海洋生物过不去......恰巧之前墨学研究会讨论的时候觉得神父这个身份非常带感非常适合许墨，再加上我回顾了一下《加勒比海盗4》中的神父x小人鱼这一对，于是就有了这样的一个奇妙的，类似于神话or童话的故事？总体来说，在许多细节设定上也借鉴、沿用了电影，我还查了许多关于人鱼、海妖的资料，从而创造出一个最适合这个故事的女主设定。

但是两人的性格上，和电影里面的那一对并不一样啦，他们的故事也没有那一对那么纯爱，无论是神父还是小人鱼，都有自己的目的与挣扎在，一个把对方当做食物，一个把对方当做神奇生物在哪里，各怀心思有意识地靠近，但是看他们慢慢被彼此吸引，发掘人性与情感的一面，应该会很有趣啦！至于许神父的真正目的，身份之谜，还有和小人鱼的诱拐play，都会在下一篇里慢慢展开，总之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这个故事！

关于许多设定和情节的小细节，来源于我和逆鳞小可爱的讨论，在这里鞠躬感谢她，激发了我的灵感，还帮我创作了漂亮的插图，大晚上的陪我修改这篇文，许多情节上重要的改动，都是由她提出的，可以说这篇文能有现在的样子，大半的功劳是她的。她简直太好了！么么哒！

然后要感谢椰汁和阿朝两个宝宝帮我试阅了这篇文，给我提出了很多宝贵的意见，尤其关于遣词造句和性格的塑造拿捏！！！！再次二鞠躬！爱你们！ @Vigour薇格  @朝歌已暮   

最最最后感谢看到这里的读者，谢谢你们勇于尝试这样的故事，谢谢你们愿意阅读我的故事！期望你们能够留下宝贵的评论和意见，让我越写越好【咦

除此之外呢我们还有一个车要开.....本来想的也是个小短篇结果又被我这个话痨扯了很长，为了故事的细腻和结构的完整，我打算按照大纲慢慢写，精雕细琢出好文嘛！请大家耐心等待啦！

总之大家下一篇见！！！！么么！